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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在看不到头的原野上,一个小女孩在奔跑。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叫做什么,只知道不断地向前奔跑。跑累了,就躺下来,望着天空发呆。休息够了,就再起来,向着远方奔跑。她没有鞋子,只有一件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连衣裙,脚被草和石头割得满是伤痕。

直到有一天,女孩遇到了一队士兵。只不过遇见的时候情况并没有那么美好。

在原野上的巨人们发现了手无寸铁的女孩,捕食的本能驱使它们向女孩走去。女孩并不知道这些巨大的生物是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仍凭巨人用巨大的手将自己抓起,往嘴边送去。

不知从何处突然射出两支利箭,精准无误地击中了巨人的双眼。巨人哀嚎一声,松开了抓着女孩的手。

一匹马飞跃而起,它的骑手稳稳地接住了还在发呆的女孩。骑手大喊:“队长!我接住她了!”

被称为队长的那个人听见了,大喊:“大家干得好!胡德,保护好那个女孩!所有人撤退回城里!”

女孩被那个叫做胡德的中年士兵抱在马上,依旧呆呆地看着浩浩荡荡的部队驾着马向着远方前进着。

“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会在外面乱逛呢?”胡德这么问道。

女孩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胡德,极小声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胡德不再追问,只是有些怜悯地看着她。“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你会有个家的,一个温暖的家。”

“家……家是什么感觉呢?”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大家都很和善的,我相信他们会很欢迎你的到来。”

女孩再次抬头,看见的是已经略有破损的石砖围墙,以及布满一层薄薄灰尘的大门,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开了。围墙上的士兵们一看见自己所在的大部队就欢呼起来,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升起了城门。

“欢迎英雄们凯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面带笑容地说道,她与其他人一样穿着棕色的外套,胸口上别着一枚胸针。是一个倒三角,在它的两旁有像翅膀一样的装饰。“你们这次打猎还打回了一个小女孩?!”

“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啊,萨亚。这是我们在打猎的归途时看见的,她一个人在平原上被好几只巨人围住了,我们就去把她救回来了。”队长如此说道。

“西卡利,你可真爱管闲事的,不过也好,这个孩子和你们都没事就好。”萨亚拍了拍西卡利的肩膀,“好啦好啦,快把你们打猎的成果都拿出来吧!大伙还等着吃饭呢。”

“那也得等你们先把火生起来啊!别告诉我你连火都不会生啊。”

“哪……哪有!只是……‪一时半‬会儿忘了而已……”

“行了行了,也不指望靠你了。大家快动起来吧,要不然就只能啃生的了!”

“瞧不起人哪!西卡利!”萨亚鼓着腮帮子,对着队长抗议。

女孩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虽说有些凌乱的营地,但这里的气氛让她感觉很舒服温暖,是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这……是什么感觉呢?

胡德慢慢走到女孩身旁蹲下,轻轻对她说:

“欢迎来到讨伐队营地,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喂,西卡利!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我可不是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哦!”

“是是是,你是因为为了研究外面的那些东西才以致于你不会干任何除了研究外的事行了吧?”

“怎么感觉这么不情愿啊……这是事实好不好!”

萨亚一手还抓着一块烤肉,就直接扑向了向着她吐着舌头的西卡利队长,其他人看着这场景就哄笑起来。女孩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这是她自从有记忆来第一次笑。整个营地的气氛非常融洽,大家围着篝火彻夜畅谈。萨亚坐到女孩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摇了摇头。萨亚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叫你格里亚怎么样呢?”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叫你格里亚了,不过这孩子应该要个姓吧?不如我看……”萨亚看向坐在格里亚另一边的胡德,“就叫她格里亚·阿诺维奇吧!”

胡德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是经历过许多场战斗的士兵了,竟在这时慌张了。

“喂喂喂!萨亚,为什么要用我的姓啊?”

“因为啊——是你把她救下来的啊。”

“但是我只是接住……”

“好了好了,大家有异议吗?”

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没有人表示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好的,到最后,胡德也是认同了“属于”自己家族的这个小女孩。

那天,满天繁星闪烁,月色皎洁,格里亚就坐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星笑了,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也许,是终于有一个归宿了吧。

从那天开始,格里亚再也不是需要无止尽奔跑,家无定所的流浪儿了。她在这个有着温暖气息的营地每天都有活力地四处奔走,给士兵们带来清澈的水,新鲜的水果,每个人都很喜欢她,称呼她为“天使”。一些战斗经验比较丰富的士兵们还会教她一些战斗的技巧,小格里亚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甚至还凌驾于她的师傅们之上。萨亚告诉了她外面的怪物的弱点,西卡利队长将自己的短刀与刀套赠送给了小格里亚,并笑着告诉她只要有了这把刀就能战无不胜。

营地旁有一个村子,有个小子叫布鲁顿·克里格,克里格家族与阿诺维奇家族已经是好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自从他们的祖父辈起就已经是相当熟悉对方的人了。布里顿也会不时地从树上摘来水果,慷慨地赠送给讨伐队的队员们,大声喊着“胡德爷爷”,胡德就会出现来告诉他不要叫自己爷爷,然后笑着接下他的一片心意。不过,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见到过“天使”,只是以为那是一个假想的人物,布鲁顿才不愿意去猜测那是否真的存在。

不过再美好的时光终有一天也会消散,这一天,格里亚永远不会忘记……

正当格里亚捡了柴火准备为大家准备晚餐时,她听见了从墙的方向传来的一声巨响。

“怎……怎么回事?胡德,去看一下!要小心!”萨亚有些惊慌地叫道,并把格里亚挡到了自己的身后。

过了一会儿,还是墙的方向,不同于刚刚的是,那里传来了胡德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快跑!是巨人!是巨人啊!墙已经被破坏了!快跑!”胡德的左小腿被巨人死死地咬住,根本动弹不得,他拼尽全身力气喊出,让大家逃走。

“就算你这么说了,胡佛老头。我们哪有让战友独自一人留下的理由呢!全员准备战斗!”西卡利队长拔出了剑,向天一指,“为了人类,奉献飞翔之翼!”

讨伐队的士兵们也都抽出短刀,从屋顶向着巨人跳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坚定的表情,誓死要将战友救回,将巨人消灭。

而萨亚则让格里亚快跑,跑去隔壁的村子,告诉村民们快离开那里。格里亚问:“萨亚姐姐,你不来吗?”萨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从我们加入讨伐队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发誓了不会让墙外的怪物侵害人类直到我们一人不剩。所以,姐姐要去战斗了,你快去通知他们!”格里亚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

而在巨人那边,为了对付多个讨伐队成员,巨人一口把胡德的左小腿咬断了,将他像垃圾一样丢在一边。胡德的惨叫响彻天空,而听到惨叫声的格里亚愣了一下,又转身跑回来了。此时已经有很多讨伐队的士兵已经因为缺乏机动性而惨死在这庞然大物的脚下了。

西卡利跑到胡德旁边,把他背上了马:“我们必须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去布鲁顿的村子,那里最近。要通知他们快跑!”说罢便下了马,让另外一个士兵上马带着胡德快走。

胡德虚弱地叫道:“队长……快走啊……”西卡利也苦笑了一下,随后转身面对巨人:“你知道我的誓言是什么的,胡德。所以,我要履行它!”

已经泪流满面的胡德看见了跑回来的格里亚,惊讶地叫出了声,但随即他又拖着残缺的腿,费力地将她抱上了马。

“为什么不去救他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人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现在,我们要去为了保护人类的安全而作出贡献。而他们,也是如此,我们同样在战斗……即使献出飞翔之翼也无所畏惧!用我们凋落的双翅,去让人类能够在天空中自由飞翔!这就是我们讨伐队士兵的使命!”

格里亚早已泣不成声,自己那个温暖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西卡利,萨亚,罗德贝尔,克罗特纳……以前的种种此时都在她的脑海中如雪花般飞舞:西卡利和萨亚的斗嘴,罗德贝尔不厌其烦地教着自己的格斗术,克罗特纳给自己取的“天使”外号……格里亚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新鲜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格里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疏散最近村庄的村民们,因为我现在不能快速移动,所以就拜托你了,能做到吗?”

格里亚双目无光,在马上摇摇晃晃的,对胡德说的话充耳不闻。

“格里亚,向前看,不论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不要纠结于过去,这将会要了你的命,向前看吧......”

格里亚抬头看着胡德,就像第一次救下她时的那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交给我了。”

但在胡德和格里亚刚刚赶到村庄的时候,巨人就又追了上来,在它的脖子上,只剩下了西卡利队长和萨亚仍挂在上面,他们并没有放弃战斗。巨人因为感受到大量的人类的气息,已经疯狂冲破了下一堵墙,冲进了村庄。

“喂!萨亚!再这样下去,这个村庄会彻底完了的!”

“我们必须阻止这家伙!就在这里,不能再多一步了!”

西卡利点了点头,用手中的长剑奋力刺向巨人的脖子,萨亚也在另一边用短刀飞快地挥砍着。但只要不把巨人的头砍下来,它就能不断地再生。这让两人的攻击完全就是无用功的。

格里亚看见了巨人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一把将两人抓起,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不!!!”格里亚绝望地大喊。

“咔嚓--”

西卡利与萨亚的血溅到她的脸上,格里亚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都被吸走了,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臂不住地颤抖着:“这种感觉……又来了……好冷啊……为什么……那么冷啊……”

巨人的大手将格里亚毫不费力地抓了起来,直直地往嘴边送。而格里亚就像呆住一样,仍凭巨人把自己吞入口中。

胡德歇斯底里地大吼:“格里亚!不要屈服!一旦屈服就是真的失败了!只要还有战斗的意志,我们就不算失败!”

在巨人食道缓缓下滑的格里亚听到了这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响亮的呼唤,猛然回过了神,她的身体不再颤抖。

胡德瘫倒在地,绝望已经充斥了他的内心。完了,一切都完了……

“咔嚓--”

“咚——”

胡德吃力地抬起头,吃惊地张开了嘴。在他的眼前,巨人的整个下颚已经与其分离,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从那个巨大缺口中探出头的,正是握着原本属于西卡利的短刀的格里亚,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杀意。

“瞧瞧你这张令人可笑的嘴脸,觉得自己可以让我们无力反击?果然你们的脑子里就只有吃人这个念头啊!不过我想,从此以后,你的脑子里将会消失这个念头。因为,它将不会剩下任何东西!”

格里亚跳到巨人的肩膀上,用短刀来回飞速砍着它的脖子,胡德根本看不清楚刀的落点在哪里,只能从声音感受到每一刀是有多么重,每一刀都是带着极度的恨意砍下,每一刀都是带着极度的厌恶砍下……

不知过了多久,格里亚收起了刀,静静地看着那副丑恶的嘴脸。巨人的表情凝固住了,脖子上一秒还是完整的,处于中间的连接部分下一秒便凭空消失了,甚至连一丝丝渣滓也没有留下。格里亚冷漠地盯着这怪物:“这样做还是便宜你了。”

她跳下那轰然倒地的庞大身躯,走到胡德身边,抓起他的手,慢慢扶持着他向着村庄走去。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她这么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醒来时,格里亚发现自己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泪痕,而布鲁顿则坐在她对面,微笑着静静看着她。

恍惚一瞬,已经是五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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